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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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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

如同葉嘉沅瞧不上夏辛,莊柏也瞧不上她的裴長簡。她和莊柏,在感情方面倒還真有點難姐難弟的意味。

A大是理工類大學,葉嘉沅學的又是地質工程專業,進入大學簡直像進了和尚廟,男生雖多,卻沒有能入她眼的。

她身邊的理工男,要麽眼鏡厚得像啤酒瓶底,眼神散淡無光,要麽一年四季都穿各種顏色的格子衫,模樣沈悶,了無意趣。

不過S大就不同了。

S大是在全國都排得上名的傳媒大學,當初莊柏想學音樂,也是奔著S大的名聲去的,藝術盛名的院校裏帥哥美女總是紮堆的。

作為資深顏控,大一剛開學,葉嘉沅便籌謀著要在S大裏釣一個大帥哥回家。

新生入學,莊柏在學校裏安頓下來,說要帶葉嘉沅逛逛自己的學校,葉嘉沅特地穿了雙高跟鞋來找莊柏。

她個子不高,距一米六還差一厘米,但她身材比例不錯,一雙腿纖長筆直,穿上高跟鞋還真有一米七的即視感。

莊柏在學校門口接她,遠遠地看見一個身姿娉婷、腰細腿長的漂亮姑娘朝他走來。

走近一看,原來是葉嘉沅,他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,毫不留情地拆她的臺:“葉嘉沅你作不作?逛學校你穿高跟鞋,你不怕腳廢了啊。”

她和莊柏是從小的冤家,兩個人拌嘴打架一路長大。

“我樂意,要你管。”她揚著頭,哼了一聲。

莊柏領著她從學校正門口進去,迎面是樹蔭籠罩的主幹道,兩旁的行道樹蒼翠繁茂,濃綠似翡翠。S大的建築氣派漂亮,和A大不相上下。

兩個人沿著主幹道一路往裏走,走到體育館的籃球場附近,一道清沈柔和的聲線閃入了葉嘉沅的耳朵。

雖然籃球場邊的廣播喇叭音質堪憂,沙拉拉的電流聲貫穿其中,但仍不影響喇叭中傳出的那道男聲的悅耳動聽程度,如玉佩鏘鳴,又如晨間草葉上凝結的細露,拂開正午滾滾的熱浪,一字一句,沈入她心間。

葉嘉沅生平第一次意識到自己除了是顏控外,還是個聲控。

她一把拉住莊柏,指著高桿上的喇叭問他:“這是誰啊?這個廣播裏的。”

莊柏被她拉得停住腳,聽了一會兒,眉頭微皺:“不知道……應該是他們說的那個播音系的學長吧,我記得他是廣播站的。名字的話……忘了。”

廣播裏的男聲在播報最近的校園新聞,聲音沈穩,字正腔圓,有點兒低音炮,哪怕不含感情,葉嘉沅還是越聽越陶醉:“交代你一個任務,把這個人打聽出來,我有種預感,他應該是我的真愛。”

莊柏看向她的眼神裏寫著“你沒事兒吧”幾個大字:“你連人家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,你就真愛了?”

“你上周不也遙遙看了一眼臺上那個跳芭蕾的,就一見鐘情了嗎?叫什麽來著,對了,夏辛!”

葉嘉沅懟回去。

他們從籃球場走到學校裏的人工湖,再繞回圖書館,葉嘉沅的腳終於撐不住了。

嘴上說著不管她的莊柏,眼看她走路的姿勢越來越艱難,跟剛上岸的美人魚走在刀尖上一般歪七扭八的,還是不忍心,要她在原地等一等,自己跑回宿舍拿什麽東西去了。

日光西沈,暮色徐徐。

葉嘉沅在圖書館附近廣場上找了條長椅坐下,走了這麽遠的路,腳掌麻木到沒有知覺,腳後跟被磨得簡直要起血泡了。

她坐在椅子上伸長了腿,捏著自己疲乏緊張的小腿肌肉,等著莊柏回來。

巍峨高聳的圖書館旁邊還有一棟小樓,看上去有些年歲了,和嶄新的圖書館一比,仿佛上世紀留存下的舊物,小樓白石灰剝落的墻壁上爬滿了綠油油的常春藤。

葉嘉沅百無聊賴地看著,在夏日傍晚的涼風中,註意到從小樓低矮的門口,走出來一個抱著一摞書的男生。

他穿淺藍色T恤和牛仔褲,個子高挑瘦削,步子邁得大,挺拔得像一棵在移動的松樹,皮膚白得過分,夕陽碎金點點,披拂在他身上。

隔得有些遠,葉嘉沅視力再好,也只能依稀看清他的側臉。

從側臉看他的五官深刻好看,額前的碎發散落下來遮住了眉毛,眉眼端正,是清俊英挺的樣子。

葉嘉沅專註地遠望著,幾乎忘了自己雙腳的疼痛。

不知怎的,明明也沒有看得多清楚,但就是覺得那個人莫名合她的眼緣。

等到莊柏回來,他手裏提了雙人字拖,單膝跪地,幫葉嘉沅把高跟鞋脫下來。

“你不能找雙球鞋嗎?”她撅著嘴抱怨。

莊柏無奈地瞥她一眼:“大小姐,我44的腳,你多大的腳?打算一路走一路摔嗎?”

換上人字拖,她扶著莊柏的手站起來,果然還是行走在平地上最踏實。踩著人字拖轉了一圈,她不忘告訴莊柏自己的收獲:“你們學校裏的帥哥真挺多的。”

“那可不,站在你面前的就是一個如假包換的大帥哥。”莊柏臭屁道。

“我剛剛又看見一個,看著就是那種成績特別好的學霸帥哥,就是走得太快了,我都沒太看清臉。”

莊柏一點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:“得了吧,這才半天,你遇到幾個真愛了?”

-

後來,莊柏幫她打聽到那天下午廣播站裏的男聲,屬於一個叫裴長簡的人。

“你機會渺茫啊,小葉子。”電話裏的莊柏嘖嘖感嘆,給她分析情勢。

裴長簡,S大播音與主持藝術專業的大二生,大他們一屆,一進校就因為幹凈的氣質和聲音備受矚目,男低音蘇得人耳根子發軟,為人卻很冷,冷到周身像有一層看不見摸不著的真空層,出了名的高嶺之花,別說攀折,甚至難以接近。

追他的女孩子前赴後繼,一個接一個敗下陣來。

簡單來說,他好像對女人不感興趣。

“難道他喜歡男的?”

“也不是吧。”莊柏略一沈吟,“世界上不是還有一種無性戀嗎?他可能就是。”

聽他這麽說,葉嘉沅原本一顆火熱的心涼了半截。

不過那時的她也沒有特別把這件事放在心上,畢竟她連裴長簡長什麽樣子都還沒見過,對他的聲音,再心動也是有限的。

-

嵐城近些年開發迅速,開發力度也大,城郊不斷建設新的商場和公共設施。

葉嘉沅的老家在市中心,家屬大院是從前機關單位分配的房子,是一套四合院,隨著時代發展,地皮價格水漲船高,現在是有價無市,根本拆不起。

早在葉嘉沅和莊柏上高中那年,他們兩家便都搬去了小區裏的新房。

可是老一輩人念舊,舍不得周圍幾十年相處的老鄰居,不肯搬去高層的樓房,葉嘉沅的爺爺奶奶直到今天還留在溫屏巷的舊居裏。

他們那片老宅的附近倒是能拆的都拆了,改建成了商業風情街,店鋪一家挨一家,夜市熱鬧非凡。

偶爾課少的時候或者周末,葉嘉沅會從學校回溫屏巷探望爺爺奶奶,常常幫他們從附近的超市裏采購一些日常用品回去備著。

從超市回老宅的那條路,因為有好幾家店面在施工,手腳架圍住了半條街。

葉嘉沅提著兩大袋鼓鼓囊囊的購物袋,東西太重,不想繞路,於是抄近道走了一條鮮有人知的巷子。

那條小巷在商業風情街的背面,穿過去往右拐個彎,直行一段便能繞到老宅的正門。

巷子深且窄,冗長的一段路上又只有三盞路燈,相隔甚遠,因此平時幾乎無人從這裏經過。不過那條巷子倒是通著幾家店的後門,成了被用來堆運垃圾的地方。

白天下過暴雨,晚上雖已停了,坑坑窪窪的路面上還是積存著不少雨水。

這一片的路燈幾乎起不到照明的作用,昏暗有限的視野裏,葉嘉沅疾步走著,想趕緊穿過去。

走到一半,一大灘汙水截斷了她的去路。

旁邊是一排垃圾箱,垃圾沒有及時清理,散落一地,從旁邊繞不過去,跨也跨不過去,她估算了下,自己不可能邁出那麽大的步子。

如果要直接蹚著汙水走過去……

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腳上新買的限量款球鞋,還是白色的,十分猶豫,正有些不知所措。

忽地,有一塊碎磚被精準踢到了汙水的中央。

她這才註意到,在那排垃圾箱的後面,有個人隱在陰影裏,他身量很高,站在一家酒吧後門口的臺階下,酒吧懸在後門上的霓虹字母散發著幽藍色的光芒,似乎是壞了,一閃一閃的。

那塊磚頭是他踢過來的。

葉嘉沅小心翼翼地墊著那塊碎磚頭,原本要一步跨的汙水,有了碎磚的借力,分作兩步成功跨了過去。

站定以後,她輕呼出一口氣,跟相隔幾步遠的那個人說了聲謝謝。

夜色下,成群的細小飛蟲一個勁地往路邊的燈柱上撲,紛紛揚揚像黑色的雪。

對方掀起眼皮看了看她,淡淡道:“不客氣。”

當下,她大腦短路了幾秒。

葉嘉沅的記性非常好,無論記什麽都又快又準,這也是她打小就成績好的重要原因。

而這個聲音,這道清冽冷然、略微有點低音炮的聲線,一下子撥動了她的記憶。

她有些不敢認。

雨後的月色清亮,在巷子裏灑下薄薄一片銀光。

那人右手插兜,左手的袖口挽起一段,露出冷白的腕骨,指縫間夾著燃至一半的香煙,卷著泥土腥味和垃圾潮悶味道的風飄過來,將煙尾的一星火光燎得又紅又亮。

在一片淩亂汙糟的環境裏,他似乎渾然不覺腳下和身旁的骯臟,依然幹凈挺拔,立於其中。

他說完“不客氣”就把頭轉過去了,白皙的膚色,高瘦的身形,叼著煙的側臉輪廓線條鋒利而硬朗。

葉嘉沅在這瞬間把他認出來了,是那天黃昏從圖書館旁的小樓裏走出來的人。

她呼吸一滯。

聲控和顏控疊加起來,居然指向的是同一個人——

裴長簡。

S大眾人口中,成績特別好,聲音特別蘇,人特別冷但也特別乖,嚴肅端正克己,氣質清冷出挑的高嶺之花裴長簡,正在一家酒吧後巷的垃圾堆旁,恣意隨性地抽著一根煙。

葉嘉沅恍惚覺得,自己好像撞見了很了不得的一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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